馬里努斯·凡·德爾·盧貝(Marinus van der Lubbe)走進這家小酒館的時候就發現了,靠近火爐的好位置已經沒有了。
這裡其實是一個“上等人”的消遣地兒,瞧那漆成紅棕色的胡桃木台吧與華美的水晶吊燈,沉重的雕花木椅與落落大方的圓桌精心搭配在一起,就像一下子回到了洛可哥風靡的18世紀。
客人不少呢——即使現在還只是1933年。
盧貝還站在門口,穿著洗的有些發白的大衣與深色的西裝褲的,剛剛從灰暗的“大蕭條”來到繁華的18世紀的他表情有些呆滯。
他就站在那,臉被寒風刮的發燙,帶著舊手套的雙手完全不知道該放哪兒。
他是來自“大蕭條”的人,自然帶著那個時代的灰塵,隨便亂碰的話……也許這些奢美繁華的器物都會變成灰濛濛的。
怎麼辦?還是……換家店?
穿著波/西/米/亞長裙的女招待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個站在門口的“誤入者”。那雙直直看過了的藍眼睛逼得盧貝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再來一杯Henkes。”
萬幸的,唯一坐在窗邊的客人救了他,女招待的目光終於移開了,畢竟很少會有人點這種產自荷/蘭烈性酒,也許要找出來得費點時間吧?
“那個···我也要Henkes”依葫蘆畫瓢,盧貝趕緊說,他的德語並不好,只不過是勉勉強強可以交流的水準,不過這也足夠使他能好運獲得一份可以支持他到“上等人”享受的地方“揮霍”的工作。
這也是為什麼盧貝會走進這個和他格格不入的“世界”的真正原因。
雖然其實還有位置,但是盧貝還是決定坐在了那個同樣喝著Geneva(杜松子酒)客人身邊。
這不僅僅是因為這位客人幫他解了圍,在坐下的時候盧貝盯著那張年輕的臉對自己說。
同樣可以說是不合時宜的,這個坐在窗邊的客人在穿著上過於隨便,就連體色也是異于常人的淡薄,那雙掃過來的紅眼睛實在是太少見了,以至於盧貝好一會兒才反應出其實這個世界上有種被稱為“白子”的人。
氣氛有點尷尬,大概是因為盧貝剛剛打招呼的時候用了母語——也許這個年輕的客人並不懂得荷/蘭語也說不定。
“你在看這本書?”其實盧貝快要咬到舌頭了,最笨的搭訕方式,以及居然是這本書。
年輕的客人放下酒杯,奇異的眼睛看過來,目光平淡,然後他嘴角一歪,笑了。
“看完了”他說,熟練的荷/蘭/語。
“你,覺得怎麼樣?”這下得救了,換回母語的盧貝顯然流利多了,但也是小心翼翼地。說真的,他根本沒有想到這個年輕人剛剛看的是這本書。
“修辭一般,銜接部分很奇怪,邏輯性很差,除了觀點還算有趣一外本大爺真的是找不出任何對的起它的價錢的地方。”年輕人有些嫌棄地說,非常意外性的答案,可以說這是盧貝完全沒有想像到居然真的有人會這樣評價它。
“這樣麽?額,我的意思是真的嚴格,不應該說是很認真”大概是想擺脫這種有些尷尬的氣氛在拿起酒杯的同時盧貝壓著音量說,大概是在太過於急切,酒精跑到了氣管裡。盧貝大聲咳嗽起來,成功地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是的,所有人,包括那個藍眼睛冷冰冰的女招待。
抹了抹臉,盧貝發現自己的臉是燙的,這真奇怪,明明感覺到有陣從背後傳來的寒意讓他差點都要顫抖起來。
“喏”白色的方巾被丟到盧貝的眼底下,抬起頭,對面那張年輕的臉並沒有對著他。
“不用還給本大爺了。”紅色的眼睛看著被霧氣模糊窗外抵住下顎的手指同樣有著沒有血色膚色。
“謝謝了”盧貝說到,其實在此之前他就接過了這條素白色的方巾他擦了擦臉,有些尷尬地抓抓頭。
“ Henkes,給本大爺一瓶 ”年輕的客人大聲對著藍眼睛的女招待說到,不可思議的紅眼睛掃過火爐旁邊。
“嗯,好,馬上”
從背脊傳來的寒意消失了,捏著粘著酒漬的方巾,努力做的端端正正的盧貝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等待訓斥的小學生。
但是出現在低垂的視線裡的,是一個盛滿金色液體的酒杯。
帶著疑惑小心翼翼地抬頭,卻發現紅眼睛的主人並沒在看他。
盧貝看看酒杯再看看對面的那個人,好一會兒才雙手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Henkes不愧是Geneva中的名品,芬芳濃郁,是對得起這樣的價格的消遣。
把酒杯放在桌上,盧貝舒了一口氣,剛剛就像有一股暖流淌入心底,整個人都熱起來了,原本凍得他幾乎抬不起頭的寒意消失無蹤。
“那個……” 抬起頭的盧貝才發現,那個原本對他不屑一顧的客人正在看他,用那雙與其說是奇異倒不如說是明豔過頭的紅眼睛。
這是一個幾乎可以用美麗來形容的年輕男人,倒不是說他長了一張女人臉,相反,那尖銳的眉型與削薄的唇型彼為英氣。
如果盧貝是一個藝術家,那他一定會感歎與那張臉的造型是多麼美妙,組合是多麼和諧,以及如何驚人地符合黃金比。更不要說鮮明對比的色彩,與眉宇間的神氣。
可惜,盧貝並不是,在他的認知裡面眼前的男人只是他所見過的所有女人都要漂亮,但依舊是一個男人,僅此而已。
或者說,幸好是一個男人。
仰頭喝下第二杯酒的盧貝這樣想,如果是女士的話,也許一開始他就不會坐在這裡。
“酒量不錯麽~”男人斜眼一笑,他再為盧貝倒上了滿滿的一杯,就像這芬芳的金色液體不要錢一樣。
“嗯”就像是某種禮儀一樣,盧貝馬上把倒滿的酒杯清空,他現在依舊滿臉通紅卻和剛剛完全不一樣。
現在的盧貝一點都不冷了,相反他熱的可以,但是一點都不難過。
或者說,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良好。
要一個男人放的開,有美人(即使是同性)有好酒其實就足夠了,但如果加上……
“啪”一包煙丟在了盧貝面前,而對面已經點好了,舒舒服服地吸上幾口。
有些笨拙地抽出一根,在衣服裡面摸了好一會兒的盧貝才找到火石,點火的過程並不順利,直到第三次才有零星的火光,索幸是好煙,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的?男人的友誼往往開始於酒和煙。
在大吸一口之後的盧貝並沒有那麼緊張了,他接過男人遞給他的酒杯,相當豪爽地大喝一口。對面的這個男人顯然心情還不錯,透過冉冉的青煙揚起來的薄唇意外的性感。
在第三瓶 Henkes 送上來的時候的時候,盧貝已經完全放開了。實際上,他本來就是一個豪爽的男人,在能一起抽煙喝酒的朋友面前更是如此。
在過去的一個多小時裡,舉著酒杯的盧貝差不多是把自己的家底全部都掏在了這個年輕人的前面,包括小時候偷的蘋果,鬍子有兩種顏色的中學校長和那個“不長眼”的老闆。
“那傢伙絕對沒眼光,嘛,其實我也不稀罕那筆小錢,所以我來到德/國,有了這麼棒的一份工作。”
盧貝的聲音很大,一口飲盡的玻璃杯敲桌子的聲音也很大,不只是火爐邊上的客人們,就連那個眼神冰冷的女招待也不時地看向這邊,不過現在的盧貝好煙好酒地伺候著,一起喝酒的伴兒還比所有人都要好看,已經不再是那個怯生生的“大蕭條來客”了,作為一個“上等人”怎麼會怕這些“外人”的目光呢?
事實上,他完全無視了,全身發熱自顧自地對著年輕人講了下去。
“其實我原本想去蘇/維/埃的,蘇/維/埃知道吧?從廣播裡面聽說那裡簡直不能再棒。大家全部都一起勞動,一起生活,實行了真正的社/會/主/義。”
“……”作為聽眾,紅眼睛的男人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嘛,當然,德/意/志也是很不錯。”
盧貝說這話的時候很真誠,雖然面頰紅燙,眼神迷離,但是他應該是在說真的,畢竟有十分鐘,他都用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詞語去讚美那一位”仁慈””慷慨””眼光獨到的老闆,那陣勢簡直就是在誇耀自己的救命恩人一樣.
紅眼睛的男人沒說話,只是默默地喝酒,和醉得已經開始脫衣服的盧貝不同,他僅僅只是雙頰緋紅,僅此而已.
當盧貝一頭倒在桌上的時候,水汽朦朧的窗戶早已失去了白光.懸在頭頂上面的水晶吊燈不知何時被點亮了,那光芒璀璨地就像是天上的星星.
大概,只有”理性與浪漫”的十八世紀才配的上這樣的華美吧?
“真是好運呢…”坐在窗邊男人把玻璃瓶裡最後的液體倒在了自己的酒杯裡,恰好是滿滿的一杯.
那雙甚至可以被形容成靡豔的紅色眼睛中映著呼呼大睡的盧貝,”不過話說這種時候居然還會有這種’美差’```地點在國/會旁邊麼?在這種黑夜裡``````”
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男人站了起來.
“結帳,那傢伙也算本大爺我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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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失禮的表現,那大概就是說基爾伯特`貝什米特現在的行為吧?
切不說那隨意到不行的便服,就憑那一身酒氣便可以斷定為失禮至極.
正式晚宴要正裝出席,這是常識,即使就規模而言只有四個人.
況且,這還是由新/任/總/理髮起的盛宴。
所幸的是,比起這個失禮的普/魯/士/人,最尊貴的祖/國/殿/下才是更讓人在意的,雖然背頭和服飾還是像往常一樣一絲不苟,但是那雙佈滿血絲的藍眼睛和席間頻頻的走神才真叫人擔憂.
當然,擔憂的人包括那個失禮至極的普/魯/士/化身.
雖然他表達擔憂的方式是不斷地用只有他們兄弟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不斷地對著祖/國/殿/下說些什麼,完完全全把這次的主人給晾在了一邊.
黑發藍眼的總/理先生顯然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國家的化身來討論,但是出於禮貌,只能尷尬地笑著,於同樣被無視的前任王牌飛/行/員同樣小聲地交換著意見.
真是,比傳說中的還要無理呢,普/魯/士的化身.
所幸,這種失禮的行為並沒有一直持續到晚宴的結束,畢竟一種更加失禮的行為打斷了他.
那是一個並不再邀請名單上面的人,即使他為這個國/家工作著.
他神情慌亂,氣喘噓噓,就像是一路上狂奔過來的一樣.
哦,這個失禮的傢伙再說什麼?國/會,在燃燒?
tbc